老街寓言

老街寓言

凡 夫

天井院

老街房屋的院落称“进”,每一“进”,就是一个院落。小户人家,家小业小,住房大多一“进”、二“进”。豪门大户,财大气粗,住房也阔绰,至少三“进”、四“进”,有的甚至七“进”、八“进”,院落一个连一个,像糖葫芦一样穿成一串。可以从前门的这条街,一直通向后门的另一条街。

老街房屋的规模称“开间”。一般的穷家小户,在街上有间门面已很满足了;而富家大户,至少有两到三间门面。门面的“开间”,决定了后面院落的规模。门面的开间越大,后面每“进”院落的规模也越大。

老街的房檐,有单檐的,重檐的,还有三重檐的。檐的多少,是由房屋的高度决定的。房屋越高,房檐的层数也相对增多。

老街的房屋,每“进”院都有一个“天井”。房屋建在“井”字的四周,中间留一块正方形的空地,承天接地,白天有充足的阳光,晚上可看星星月亮。每个“天井”在中轴线上都开有门,把前后院连在一起。有“天井”的院子光线好,通风。有钱的人家还雕梁画栋,成为展示民间建筑工艺的一个窗口。

老街的房屋不管有多少“进”,不管有多大“开间”,不管有几重檐,“天井”的雨水都向内流,然后通过四通八达的地下排水道,排到街外。

最早的时候,有人也曾设想过,如果把房屋的房脊设在“天井”,坡面朝外,内高外低,雨水外流,不就可以不用建地下水道,省下许多银子吗?

街道上最有威望的长者捋着胡须说了一句话:“你是想叫肥水外流吗?”那人立即省悟,打消了自己的念头。生意人讲究“肥水不流外人田”。“天井”的雨水往内流,遵循的就是这个理念。

从此后,老街所有人家建房屋,不仅把“天井”建得很好,而且把地下的排水系统也修得很好。一两百年来,无论下多大雨,雨一停,老街的“天井”院很快就干干爽爽了。老街的人家,也从来没有为排水问题发生过矛盾和争执。

老街的“天井”院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一个让人信服的理念,远远胜过千言万语。

马头墙

老街地处南河之滨,水路交通发达,南来北往的船只停在岸边,多时可达百余条,桅杆密密麻麻连成一片,跟树林子一样。各地的客商给老街带来了货物,也带来了各地的风俗和文化。老街的建筑,就是集大成的产物,既有徽派风格,也有赣派影子,

老街门面的铺板,一水儿都是黑色,在五行中,黑是水的颜色。而水代表流动,具有循环和周转的意思。老街是谷城传统的商业街。商品只有流动起来,才能产生利润。黑色,是老街的吉祥之色、幸运之色。

老街相邻住户之间,都隔着一道墙垣。这道墙垣高高在上,比房脊还要高出一大截,远远望去,形状酷似马头,因此,人们叫它马头墙。马头墙粉墙黛瓦,颇有徽派风格,雪白的墙体与黑色的铺面形成鲜明对比。

马头墙雄踞房屋之上,首先不高兴的是房顶。它们私下议论说,我们天天经受太阳曝晒,风雨欺凌,为的是让整个房屋获得平安和宁静。他骑在我们的头顶上,整天什么事也不干,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要他有什么用?

他们的议论让下面的铺板听到了,铺板们立即产生了强烈共鸣。一块铺板对另一块铺板说,咱们这条街是商业街。建筑的所有构件要有利于做生意才是正理。瞧我们,早上把一块块铺板下下来,里面就变了一个敞亮的店铺;晚上,再把一块块铺板上上,屋里就成了库房和宿舍。那马头墙无所事事地站在那里,不就是摆个样子吗?

房顶和铺板的不满情绪在一天天膨胀,他们相互议论的那些难听话也在一天天增长。这些话被风吹到马头墙的耳朵里,马头墙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一天深夜,隔壁的一家突然发生大火,火借风势,打算向两旁漫延开去。这时,马头墙发挥作用了。他挺身而出,用自己高大的躯体把大火死死挡住,不让它们越雷池一步。到次日,发大火的那家被化为灰烬,而两边的房屋,由于马头墙的拚死阻挡,完好无损。

房顶不好意思地对马头墙说:兄弟,咱们错怪你了,请你海涵!

铺板则说出一句颇有哲理意味的话:偏见,往往把一些美好的事物丑化。

铁匠铺

老街上最短的巷道是铁匠道子。铁匠道子最有名的店铺叫杨家铁匠铺。杨家铁匠铺的当家人,人呼杨老铁匠。杨老铁匠的儿子杨大鹏因参加反清运动,被清兵残酷地杀害在薤山“万人坑”里。杨老铁匠把丧子之痛深深埋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为儿子报仇雪恨。

杨老铁匠手艺精湛,他打制的农具和家具,好用耐用,远近闻名,成了老街的一个品牌。不仅谷城、老河口的人们喜欢,就连来往的川陕客商,也慕名采购。不过,这些东西都是杨家铁匠铺前面的作坊生产的。杨家铁匠铺后面还有一个作坊,这个作坊专门为红枪会锻制十八般兵器。据说,杨老铁匠打造的大刀,削泥如泥,刀刃吹发可断。他打造的铁枪,一枪可以贯穿三层铁甲。

杨老铁匠有个孙子叫杨洪胜。洪胜从小就失去了爹娘,由杨老铁匠一手扶养长大。杨老铁匠知道,自己已到暮年,剩下的时日不多,要为儿子报仇,希望在孙子身上。所以,他在教洪胜铁匠手艺的同时,还教他练习武功。洪胜聪明过人,练功学艺都十分刻苦,成人之后,不仅铁匠手艺出类拔萃,而且十般武艺,样样精通。

后杨洪胜到了武昌。辛亥年文学社一成立,他即为成员之一,担任交通联络工作。文学社与共进会联合筹划起义,杨洪胜负责运输军火。汉口起义总机关被破坏后,将炸弹转移至武昌胭脂巷分机关,杨洪胜将炸弹包装成礼品模样转送各军营。旧历八月十八日,杨洪胜在送炸弹到工程营时,被守卫兵士发现,他返身夺门而出,卫兵紧追不舍。杨洪胜只得把炸弹掷向清兵。不料弹片反射,他的面部受伤。清军蜂拥而至,将杨洪胜团团围住。杨洪胜寡不敌众,被抓住送往总督衙门。此时,各起义机关均先后被破获,同为共进会员的彭楚藩、刘复基也被捕。当清廷官员铁忠一再逼问杨洪胜谁是党羽时,杨洪胜骂道:“除你满奴一人外,都是革命党!”铁忠大怒,施以毒刑,杨洪胜仍谈笑自若。直被打得体无完肤,终未供出一人。铁忠下命斩首,杨洪胜仍骂声不绝,临死犹高呼:“孙中山及未死同志万岁!”同时被害于总督衙门前的还有彭楚藩、刘复基。为纪念这三位烈士,武昌将一条街命名为彭刘杨路。

有谁知道,彭刘杨路有一起点,竟然在谷城老街的铁匠道子?

三神殿

老街的入口处,有一高大的建筑,名三神殿。三神殿供奉着三神:水神、火神、财神。老街濒临南河,供水神,是请他保佑老街不受水灾;老街的房屋都是砖木结构,铺面也是木质的,供火神,是请他保佑老街别生火灾;老街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是经商的,供一尊财神,是为了请他保佑人们财源广进。三神殿供奉三神,总归意思就是一个,保佑人民安居乐业,平安发财。

当初,在筹建三神殿时,曾遭到一些人的强烈反对。他们说,这不是瞎胡闹吗?常言道水火难容,把水神和火神供在一起,他们不是要打了起来。还有人说,水神和火神在一起已经够热闹了,再加上一个财神,三神殿怎么能够安宁?

然而,三神殿建起来了,一两百年来,三神之间相安无事,老街也太太平平。

一位诗人得知原委后大发感慨:这绝对是一个创造!并且,提笔赋诗一首:

这绝对是个创造,水神、火神、财神,三神共享一殿,平起平坐,无低无高。

这绝对是个创造,治水、治火、治穷,三神各在其位,孰勤孰懒,可知可晓。

这绝对是个创造,民安、民富、民乐,三神共一目标,同心同力,不争不闹。

这绝对是个创造,理水、理火、理财,理出真缔一条;造福人民,方谓正道。

三神殿向我们昭示:手中有权者是互相支持还是相互掣肘,关键在于他把心

思用在什么地方。只要心中有民,一心为民,那些争权夺利的不齿勾当就不会产生。

注:老街在湖北欲城

[信息来源:中国寓言网    作者:凡夫]
发布时间:2023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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