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开始就写寓言,而是写着写着,觉得这种体裁最适合我,于是就开始写寓言了。还有最重要的是,我赞赏寓言的品格。她虽是一朵不起眼的小花,却十分谦逊。她不与小说、散文、剧本等争名争位,常常坐在报刊角落补白的位置。她也从不长篇大论,却会在一个很小的故事里,讲一个做人和处事的深刻的道理。她不奢望你记住她,但往往你看过她之后,就难以忘却她。她也不会浪费你太多的时间,你只要利用边边角角的时间去创作和阅读就好了。我常常就是在下乡的路上,旅途的车上或茶余饭后的零碎时间去构思、创作和润色,完成一篇篇寓言。
我写寓言,不是为了功名,而是一种爱好,不写心里就发毛,而在其它方面,却几乎是弱智,比如搓麻将和耍滑头,怎么也学不会。我写寓言,也不是为了对别人说教,让别人怎么做,而是觉得有些故事和道理对自己也有启迪。能与大家一起分享,是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第一个教我写作文的人是李明珍老师,她是我们村上很有才气也很漂亮的重庆知青。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她把我的每篇作文都认真修改,慢慢激发了我作文的热情。我的作文越写越长,按她的话说,也越写越好。李老师把我们送上初中后就结束了知青生涯,回到了重庆。我一直深深地思念着她,但重庆有多远,重庆有多大,不得而知。所以,我以《老师,您在哪里》为题深情地呼唤。直到1999年春天我才设法联系上她,并专程去重庆看望她。师生离别 30多年后重逢,真是激动不已,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上初中后,王正刚老师教我的语文,他一样认真修改我的作文,并常拿到其他年级去当范文读。我与王老师的师生情谊亦特别深厚。我参工后在他家乡工作整整12个年头。这期间,王老师无论是在外乡或是本乡小学当校长,我们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白天都忙工作,就深更半夜地促膝长谈。我任乡党委书记、乡长期间,他告诫我要如何为政亲民,如何洁身自好,使我终身受益。不幸的是,他因病于2001年英年早逝,我含泪写下《师恩难忘》寄托我的哀思。而我则从这里走到了城里,从乡政府走向了县委机关。我深深地眷恋着这片土地和人民。我从1997年初春离开这里27年间,一直不变的情怀就是,每年都要抽出时间去这片土地看看,与乡亲们叙叙农家话,吃吃农家饭。每去一次,看见山乡新的变化,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第一个影响我对文学热爱的人,是邻居文学青年、农民作家吴云波先生。他虽只读了三年小学,却酷爱文学。他可以忘记种地,却不忘读书和写作。我读中学期间,每周放学回家后,都要抽时间去他家里听他讲沙汀、艾芜和周克芹,还有顾城等等。高中毕业后,他把我带到县文化馆,给我介绍了馆长郭学海和创作辅导老师陈永久。郭馆长那时写的川剧常在省内获大奖,后在市级领导岗位退休后,专注长篇小说创作,现过八十高龄仍笔耕不辍,我一直仰望他的人品和才气。永久老师在县文化馆铅印小报《江口文艺》发我的寓言习作,1990年编印内部资料《王述成寓言集》,收录我公开发表和未发表的习作50多则。并请县委常委、组织部长、省作协会员、县内在《四川文学》发表小说第一人的席光辉先生作序,县委老书记周尚聪、县人事局长胡珣臣、区委书记张绍德、区长王延玉等领导题词,对我鞭策鼓舞很大。四十年来,我始终没有忘记这份因文学而结下的情谊,与他们亦师亦友,只要有机会,就会一起聊聊文学和日子。
第一个给我亲笔回信的编辑是黎正述老师。那是我读高中期间,伴着《年轻的朋友们我们来相会》的优美旋律,激情燃烧,怀揣许多许多梦想,包括文学梦。我将写好的稿子投给《巴山文学》编辑部。没有多久就收到编辑部一封亲笔回信,后来才知道是黎正述老师写的。他在信中鼓励我说,文笔流畅,有故事情节,希望继续努力,写出更优秀的作品。我激动不已,坚信自己一定会“写出更优秀的作品”。在接下来的十余年中,我曾数次登门拜访他。黎正述老师在1991年第 2 期《巴山文学》发表了我的《 麻雀的高论 》等四则寓言。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之后不久,他便因心脏病而英年早逝。
我第一篇寓言《灯泡与星星》发表在1982年第10期《四川青年》杂志。收到样刊后,让我19岁的心止不住一个劲儿地怦怦直跳,整整一个晚上兴奋不已,以至夜不能寐。紧接着,曾伯炎老师在《四川农村报》副刊,李天泉老师在《通川日报》副刊,持续不断地发表我的寓言习作,让我崭露“头角”。1983年 10 月有幸参加了达县地区第一次青年文学座谈会,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文学盛会。这次会上,我认识了后为四川省作协副主席、秘书长王敦贤先生等一批本地区在全国文学界响当当的人物,听了他们的发言和讨论,热血沸腾,让我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认真做起了文学梦。在这次会上,也结识了巴中文学青年阳云、陈礼贤、杨通三位同乡,他们后来成为巴中文学的领军人物。
我的作品第一次被名人评讲,是1983 年 。著名诗人流沙河在《四川青年》“悬壶说诗”栏目,以“想清楚再骂吧”为题,不惜用千余字的篇幅,幽默、诙谐、深刻地评讲了我的《偶拾集》三首咏物诗,最后还给了我一个“药方”:“杜诗有名句,物性固难夺。应该学常识,不要随便说。”此文后来收入《流沙河诗话》(四川文艺出版社1995年10月第1版)。这不仅是诗评,更是教我如何做人作诗,如何看待事物的教科书,对我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当然,我也不认为我是个“诗人”,所以后来与诗渐行渐远,开始学习研究寓言。
寓言改变了我的人生。1984年6月,因我创作和回乡创业“双创”小有成绩,被组织招聘为乡干部。我在乡上工作一个月,便被借调到区委区公所办公室工作三年。这里是我工作的第一站,亦是人生的起点。区委书记罗山泉是我走上工作岗位的引路人。他不仅对我严格要求,呵护有加,也关心支持我业余创作。从他和区委一班人身上,我更领悟到了作人做事的原则和底线。
我拜访的第一位著名寓言家是彭万洲老师,那时他已是市图书馆长,我不过刚步入社会。每次去他那里,他都热情地接待我,我感念不忘。他收入小学语文课本的寓言《夏夜多美》和经典寓言《白鹅赶路》《群狼出洞》让我赞叹不已。他于1991 年介绍我加入我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后来,我于1996 年加入了四川省作家协会,2016 年加入了中国散文学会。
我第一次去文学院校学习,是1990年5月至7月,县文化馆推荐我去鲁迅文学院参加首届创作研修班学习。聆听了谢冤、叶朗、汪曾祺、季红真、崔道怡等一大批教授、著名作家的公开课,使我脑洞大开,终生受益。趁此机会,我去拜访了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副会长、秘书长马达先生,他在家中热情地接待了我,并鼓励我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优秀作品。
1990年7月底,我收到《人民文学》副主编王朝垠先生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他告诉我,拟推荐《应该感谢谁》等6则寓言,刊发在《人民文学》1990年第9期。收到样刊后,我情不自禁地在乡间的小路上狂奔起来,几名不知情的老百姓以为我发疯了,连呼带叫追着我跑了差不多半个下午。跑累了,我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告诉他们,我的寓言上国刊了!登上大雅之堂了!他们先是瞪大眼睛看着我,接着搂抱着我在草坪上直打滚。后来,我以《突来的惊喜》为题,记述了作品发表前后的喜悦之情,以及朝垠先生对文学的倾情和对文学新人栽培的动人故事。痛惜的是他英年早逝,1993年10月15日,他赴湖南参加审定毛泽东诞辰100周年征文稿,因心脏病突发,在株洲去世,年仅57岁。他走得太突然了,及至想自己能写一部专著,都还没来得及动笔,就在编缉的路上匆忙走完了一生,把毕生的精力与才情全部奉献给了党的编辑事业。
我在大陆出版的第一本寓言集《老牛教子》,是1993年由著名寓言家、杂文家石飞先生主编的《当代新寓言丛书》之一。我家乡的教师购买了这套书送给学生。没有想到的是,现在家乡很多80后甚至更年长的人见到我,都十分诚挚地说,“我是读着您的寓言长大的”,而且还能说得出一些寓言故事的大意。每当这时,我就想,我写“寓言”还真没有白写。上个世纪90年代初,著名寓言作家许润泉老师常在他主编的《泰州市报》文学扩大版刊发我的寓言,每次发表后都及时将样报寄给我,并将我的寓言收入《中国寓言作家论》(湖南大学出版社1995年11月第1版)推介,让我感激涕零。
不经意间,因为工作繁忙的原因,我停笔整整二十年。所以我说,我顶多就是一个不离不弃、断断续续的业余文学爱好者。不得不说,无论是我在区乡还是县级部门任主要负责人期间,县委政府和省市行业部门的主要领导、分管领导既对我的本职工作充分肯定支持,又对我的业余创作十分关注。 与我搭班子和共事的新老同仁都鼎力支持我。可以说,没有他们的充分信任和支持,就没有我的今天,也没有我创作的这些寓言。这是我人生最宝贵的财富,我将铭记于心。我十分怀念那年月的工作氛围,虽然“5 2”(周内5天 周末2天),黑 白(白天 晚上),但“宁愿苦干,也不苦熬”,创新创造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工作经验,内心涌动着一股股自豪感。我任乡党委书记期间,倡导创办乡土文艺刊物,兴办乡特色文化站,培养乡土文学新人,被列为省级特色文化乡,四川电视台因此专访我。任县级部门主要负责人期间,争创和巩固县“全国科普示范县”、“全国先进文化县”,对普及全县科学文化知识、推进群众文化发展贡献了自己微薄的力量,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我又重新提起笔来,是在2013年的金秋之后。巴中市新一届作协换届,文友们多年不见我在报刊“亮相”,纷纷惋惜,建议我重新提起笔来。
我第一次参加寓言界的盛会,并获“全国廉政寓言征文”奖,是2014年11月在湖北省襄阳市。我创作寓言30年,才找到了寓言的“家”的感觉,真是百感交集,难以言表。而这次更大的收获,是从黄瑞云、樊发稼、凡夫、张锦贻、陈蒲清、吴广孝、叶澍、张鹤鸣、钱欣葆等这批“寓言人”身上,读出了一个寓言家的品格、操守和执着。
我第一次在海外发表作品,是经著名寓言作家、中国大陆闪小说发起人程思良先生推荐,2019年12月10日刊发在菲律宾《联合日报》“耕圆”副刊的《驴子与千里马》等5则寓言。
我第一次被海外报纸开设寓言专栏,是泰国《中华日报》教与学专版“与名家有约”栏目开设“王述成寓言故事专辑”,2020年3月14日至 11月14日,共计发表《岩石之声》等40则寓言。
让我感到最温暖的文学团队是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说她温暖,是因为这个团队很纯洁,除了“寓言”,没有任何功利成份。这个团队很有人情味,讲传承。我第一次参加寓言年会,凡夫会长在讲话中,数次提到中国当代寓言开篇人金江先生,数次哽咽说不出话,而今孙建江会长亦对凡夫会长及寓言前辈推崇备至。这个团队公正公平,在作品上不论资排辈,不分亲蔬厚薄,我的寓言集《八仙新传》和《驴子与千里马》分别获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专著最高奖“金骆驼”创作奖,寓言《贪婪》获“全国廉政寓言文学征文”奖、《猴子尽孝》获“金江寓言文学”入围奖等等,都是在我事先一点也不知情的情况下产生的,这是难能可贵的。
对我影响最大的人是著名寓言家、评论家薛贤荣教授,无论是他的寓言作品,还是寓言创作理论,都堪经典。他收入小学语文课本的《小猴躲雨》,不仅是教育青少年的好教材,亦是成人喜读的好故事。他分别于2015年、2020年、2023年三次深入研判我的寓言作品,并写出长篇评论,不仅对我本人一生受益,而且对业界具有较强的指导意义。
让我最感动的人是著名寓言家桂剑雄先生。每当我有拿捏不准的习作,都会忐忑不安地发去请他指教。桂老师很热心,不仅每次提出中肯意见,还将这些习作当成他自己的作品进行修改。经他悉心修改过的作品,质量都大为增色,尤其是他任《中国寓言论坛》管委会主任期间,呕心沥血,推陈出新,和其他同仁把论坛办得风生水起,培养和成就了一大批寓言人才。 著名寓言家余途秘书长为研究会的生存发展费心劳神,为成就寓言人的梦想而尽心尽力。少军兄是我认识最早,打交道最长的寓言作家,他笔耕不辍,勤奋创作,写出了《水泡》之类的经典寓言。著名寓言家凡夫、马筑生教授和寓言作家王宏理、陈玲等老师分别义务主编《中国寓言网》《儿童文学信息》《寓言文学》公众号,工作量之大,发稿之多,受益面之广,都是常人所做不到的。他们同样让我感动。
对我支持最大的人是《巴中日报》副刊部周书浩主任和《巴中晚报》陈礼贤总编缉。他俩开先河地分别在《巴中日报》《巴中晚报》副刊给我开设“寓言”专栏,从2018年1月至2021年7月,历时整整三年半,每周刊发二至四则,从不间断,“逼”我不停地写,不停地刊发,累计发表了三百余则寓言。我将发表在两报的寓言结集《快乐的啄木鸟》,2020年7月由团结出版社出版。该书获2020年四川省“十大版权”登记作品奖,并被列入2021年四川省农家书屋重点图书推荐目录,巴中市2023年度宣传思想文化系统“十大推荐书目”。《巴中日报》“周末寓言”专栏在参加2018年四川省报纸副刊好专栏评选中,荣获二等奖。2020年,《巴中日报》副刊开设“当代寓言作家作品”专栏,每周两人,每人两则作品,全年刊发近100位寓言作家200篇优秀寓言作品,反响强烈。《四川科技报》副刊编辑杨永忠老师大力支持寓言文学,近年不仅常发表我的寓言,而且悉数刊发经我推荐的寓言作家的优秀作品。
对我恩重如山的是我的亲人。我一岁多母亲就不幸离我们而去,不到14岁父亲又去世了,这时我刚读初中二年级。不幸的是我过早地失去了父母,幸运的却是有对我疼爱有加的亲人。在最艰难的岁月,哥哥姐姐省吃俭用,勒紧腰带供我上学,叔父和姑舅姨表们也常救济我,让我读完了中学,奠定了人生最重要的基础。1982年春天,我有幸去云南呈贡幺爸所在的部队呆了一年时间。这一年里,在部队宽敞明亮的阅览室,我接触到了《人民文学》《当代》《收获》等大型文学刊物,拜读了《在困难的日子里》《高山下的花环》《班主任》《许茂和他的女儿们》等一大批优秀的文学作品,我常常读得泪流满面,却又时时心潮澎湃。在这里,我有幸拜读了著名寓言家凝溪老师不足百字的《生命》和海代泉老师二百余字的《落叶的风格》,这两则短小精悍的寓言深深吸引和影响了我,及至我的寓言总也写不长。也是在这里,使我大开眼界,我去滇池、石林等地领略了彩云之南的旖旎风光。一路走来,无论是顺与不顺,好与不好,我的亲人们都无私地给予了我很多很多,却从不图任何回报,一直站在背后默默地支撑着我,让我有勇气和力量去面对各种困难和挑战。
有幸的是, 近年我结识了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副会长、《漫画周刊》杂志社总编辑、著名儿童文学作家谢乐军,二十一世纪出版集团总编辑、著名儿童文学作家王军,《红领巾报》主编孙永海,《杂文月刊》杂志社副社长赵永兵,《优秀童话世界》杂志主编、著名寓言作家王位,福建少年儿童出版社副编审、寓言作家唐和耀,《贵州民族报》原副刊部主编、寓言作家唐中理,《农村孩子报》原副总编、儿童文学作家吴菁华,《四川科技报》副刊编辑、作家杨永忠,《漫画周刊》杂志编辑部主任廖继波,《红蜻蜓》杂志编辑部主任陆晨阳,寓言作家金雷泉、卢群、孙光礼、黄一辉、郭文娥、蒲德芳,等等师友,他们不仅常在主管主办的报刊发表我的作品,也常发表经我推荐的寓言新人的好作品。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优秀的品质,也学习借鉴了创作的新鲜经验。
倍感荣幸的是,著名寓言家孙建江、凡夫、薛贤荣、余途、桂剑雄、少军、马筑生、程思良等老师都很认真地点评过拙作。之所以说荣幸,是因为他们写的故事都非常好看,或收入大中小学教材,或被译成外文介绍到海外,教育着一代又一代人。
有一种信念一直支撑着我,那就是真善美一定会战胜假恶丑。歌颂真善美,抨击假恶丑,为弱者呐喊,向丑恶开战,是一个文学书写者的良知、责任和担当。这种信念渗透了我的血脉,也贯穿了我的作品。这些故事也许不好看,但却是我用心写作的。每一则寓言背后都有我创作的故事,要么是一个人,要么是一件事的某一点滴触动了我,使我产生了要把他记录下来的激情。生活的点点滴滴,人生的每一个驿站,都给我留下了最美好的回忆,我用这种方式把她记录下来,是对一切美好再好不过的回馈。
让我欣慰的是,我虽然兼写散文随笔及杂文,但以寓言创作成果申报加入中国作协,居然在2023年9月12日被批准了。很巧合的是,这天恰好是我退休半年的日子。我会倍加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隆重礼物。
感谢鼓励过我、帮助过我的人,使我有温暖,有信心,有动力,没有半途而废,没有孤单寂寞。
也感谢贬损过我、暗伤过我的人,使我看清了人性,多了些寓言的素材。有人监督,就格外小心,不敢马虎,不敢乱来。
感谢圆我文学梦的所有老师和朋友。感恩陪伴我的亲人。
原载《巴中文学》2024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