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悼念王路遥先生
我刚从南方开会回来，好友庄之明沉痛电告：王路遥先生已于12月13日在京病故。路遥长我五岁，是我的文学兄长和贴心知友。他近年为疾病困扰，多次住院，被报过“病危”，对于他的不良“预后”，我早有思想准备，但一旦获知确凿噩耗，还是哀痛惋惜不已！一位真正德艺双馨的儿童文学忠实“老兵”、著名作家、编辑家，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上苍之弄人、自然法则之无情，一至于此！我辈只有扼腕长叹……
路遥是位离休老共产党人、儿童文学创作业绩卓异。他的成名作、儿童小说《小星星》1956年曾在《中国少年报》、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联合举办的全国儿童文学创作征文中荣获一等奖，此作在《少年文艺》发表后即出版了单行本，并被译成英文和蒙古、维吾尔族等少数民族文字。他1963年创作的短篇儿童小说《画春记》，文学巨匠茅盾曾赞扬它“别出心裁，不落俗套”；1964年他出版的第一本儿童小说集就以《画春记》作为书名。1972年，他调任刚创刊的《北京少年》任编辑组长。1979年《儿童文学》杂志复刊，任该刊负责人，同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后又历任《东方少年》副主编、中国和平出版社总编辑、《中华少年》主编。进入新时期以来，在繁忙编辑工作之余，路遥创作了大量优秀儿童小说，影响较大的有《破案记》、《一个刀枪不入的孩子》、《王冠的秘密》等，结集出版的有《破案记》(1981)、《王冠的秘密》(1981)、《没有想到的事情》(1984)、《不相识的伙伴》(1984)以及电影剧本《马加和凌飞》等。其中《破案记》获第二次全国少年儿童文艺创作评奖二等奖。路遥早年当过教师，了解儿童心理，熟悉孩子生活，他的作品生活气息浓郁、时代光泽明亮；作品语言流畅、结构谨严，思想艺术特色鲜明。他为我国当代儿童文学事业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重要贡献。
我和路遥相识于新时期之初。我们所受教育大体一样，有着相似的生活坎坷和历练；我们都热爱下一代，我们的儿童观、儿童文学观庶几“全同”。 我们是心心相印的朋友，“一个战壕里”的亲密战友。我们经常一起参加文学活动，为共同的神圣的儿童文学事业兢兢业业工作。他的宽厚和正气，他的学识和修养，都是我学习的榜样。他曾多次来我家促膝畅谈，给我鼓励、开导和释难。80年代中期，路遥面临一次工作岗位的选择，邀约我和朱述新(诗人、作家，原北京出版社党组书记、社长，北京报业集团党组书记、社长，中共北京市委委员)等几位最好的朋友聚餐于北京“东来顺”，诚恳征求我们的意见。当时有几个单位和部门都想调他，其中一个有“诱惑力”的去处是某边远省份，任省委宣传部副部长；一家电影制片厂也有意调他当该厂编剧部门的领导。在虚心听取朋友们的意见后，他决定留在北京，继续做儿童文学工作。路遥在《东方少年》任副主编期间，曾成功地策划和组织了一次全国儿童诗征文大赛，邀我和著名诗人金波先生等担任征文评委，从开始到评选揭晓、与央视合作录制节目，我们十分感动于路遥在每一个环节细致认真、有条不紊、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和作风。他对培养年轻文学新秀充满热情，他和孙幼军、金波、张之路、庄之明、马光复、尹世霖等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一起担任北京“青青草文学社”顾问，做创作辅导报告，仔细阅读并认真点评学员习作……。我和路遥平时都忙于自己的事业，相互走动不多，但逢年过节，必互致节日问候，表达由衷祝福。1995年春节，他照例打来贺节电话，其时我正参与筹备中国作家协会第三届(1992—1994)全国优秀儿童文学的评奖工作，我试探地问路遥：你能否帮帮我忙，不过有点委屈你，按你的影响、经验和资深编审的身份，理应担任评奖的终评委，但终评委名单已敲定，你能不能来当我们的“初评读书班”的成员？他说好好好，没问题，我正好借机集中阅读近三年来的优秀作品，了解儿童文学创作的现状，对我是个极好学习机会。初评工作假北京社会主义学院举行，记得路遥第一个报到。他任小说组组长。初评从3月18日起到30日共历时十三天，路遥从头到尾没有离开社会主义学院一天。几乎每天晚上都来我仄小的单间“汇报”小说组审读参评作品进展或讨论情况，也毫无保留地述说他自己对某些作品的阅读印象和意见。他常常工作到深夜。一天我“起夜”后顺便悄悄“巡视”，看到他的房间还亮着灯，便推门进去，他还在看书，并且写下许多阅读笔记。初评快结束时，他动情地对我说：“发稼，看你是个谦和的学者、作家，想不到你有这么强的组织能力！”对我在初评结束会上所作的总结讲话，他热情称赞，说“你的讲话是一篇热情洋溢的散文，应该发表，应该得奖！”我说这是内部工作讲话，不好发表的。他说，那你将来收到你的集子里。遵他诚嘱，后来我真的将这篇题为《一次难忘的聚会》的讲话收入了我的书中(见拙著《回眸与思考》，希望出版社2002年10月版)。路遥一直以来对我的热情真挚的鼓励，给了我极大的鼓舞。
今年5月劳动节前夕，在通话中路遥还不无幽默地说：“噢，差点儿就看不见你了！不过现在情况比较稳定，我每天都要出去散步一会儿。”他还表示一直关心着儿童文学界的现状，惦记着我的健康和我家里的事。想不到那次以后，我再无机会听到他亲切的、对我充满关爱的话语了。……
在敲写本文之际，接到著名作家、原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副会长、原内蒙古文联和内蒙古作协副主席杨啸先生的电子邮件，如下：
昨晚打开邮箱，从发稼兄信中惊闻王路遥兄不幸仙逝，万分悲痛。我与路遥兄相识相知半个世纪，友谊深厚。思之，往事历历如昨。1964年夏天，我和路遥兄等一起参加共青团中央、《中国少年报》和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联合举办的全国第一期儿童文学讲习班，在一起度过了将近一个月的难忘时光。路遥兄、邱勋兄、赵沛兄和我四个人，还由金近同志带领，一起到天津去看望前辈作家孙犁同志……往事历历，如在眼前。想起来又不由令人潸然泪下……。路遥兄虽去，但他一生为儿童文学事业拼搏奋斗的美名，和他为少年儿童写下的大量精品力作，将永传后世。特赋藏头诗一首，以寄哀思——
路途漫漫苦求索，
遥遥岁月硕果多。
一支彩笔画春色，
生命心血育花朵。
热情似火对事业，
爱心赤胆献祖国。
儿孙后世颂君名，
童稚情怀留史册。
此刻，在我脑海里不断变幻叠印出路遥原本一直胖乎乎、后来变得越来越清瘦憔悴的脸庞。
路遥啊，我的好老哥王路遥！
我知道你听不见我撕心裂肺的呼喊。你已化成一缕青烟，袅袅地、悠悠地飞升天堂。
斯人已去，爱意犹在，文光永明。
路遥老哥，你一路走好。
2010年12月22日匆草于北京南方庄寓所，23日晨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