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寓言精选》序

我和叶澍只见过一次面,而且还是在不久之前。但说来也怪,我和他早已是很熟的朋友了。

想想,也不意外。其实,早在三十年前我就拜读过他署名“叶澍”创作的寓言作品了。1984年我协助金江先生编《寓言》辑刊,常看到他新创作的寓言作品。当年编《寓言》,就我和金江先生两个人。金江先生是特约编辑,亦即实际上的主编,我是责任编辑。所有寄来的稿件我都会先看一遍,然后再交金江先生审阅。我和金江先生在一起聊得最多的就是寓言。我们常常聊寓言作品,聊寓言作者。印象中,他会不时跟我提到叶澍这个名字。及至我再看叶澍投给《寓言》的作品,印象就更深了。记得他的《薛中送炭》就是经我的手编入《寓言》创刊号的。

十余年后的1998年,我应福建少儿社之邀主编一套“中国当代寓言精品丛书”(共10本),很自然就想到了他。我向他说明邀稿缘由和拟邀作者阵容后,他很快就寄来了稿件。他的稿件十分清爽整齐规范,很符合出版社发稿的“齐清定”要求,再一了解,原来他也是做编辑的,是贵州体育报刊社的总编。由于大家的通力合作,这套金江先生撰写总序,汇集了金江、黄瑞云、林植峰、罗丹、凡夫等作者作品在内的丛书出版后荣获了全国优秀少儿图书奖等不少奖项,大家都很欣慰。

再后来,叶澍也应邀主编了诸多大型寓言类丛书,他也常向我邀稿,我们通信、电话频频,从相识到相知,交往就更频繁了。

由于我和叶澍都喜欢寓言,又都长期做编辑,共同的话题自然不少,聊起天来常常煞不住车。我发现,对于寓言,他是真心热爱,是发自内心深处的那种热爱。他和我聊天,十有八九与寓言相关。某某作品精彩,某某新人有潜力,某某的作品被收入课本,某某丛书编选有特色……无论这些事是否与自己有关,他都津津乐道。你完全能感觉到他谈论这些事时的那份投入和快意。有时我们明明在聊其他事情,奇的是他总是变戏法似的又回到了寓言上。哈,拿他没辙。金江先生常曰“殉情寓言,至死不渝”,我看他也差不离。我想叶澍这辈子怕是也无法离开寓言了。

叶澍长期担任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副会长,负责并参与创办了中国寓言网论坛。本来,作为松散型学术团体,论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硬性要求,可他却十分当真,完全把这看成是自己的一份正式工作。前不久听他说,论坛2005年创办以来,他在论坛上线的时间超过了上万小时。这也就是说,他把绝大多数空余时间都贡献给了论坛,贡献给了寓言。由于人缘好,有定见,有措施,崇尚实干,又乐于付出和奉献,在论坛,他结识和团结了一大批寓言同道,尤其是一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作者。对于年轻人,他从不摆谱,总是有求必应,乐此不疲。仅我所知就有不少新人得到过他逐字逐句修改作品的“礼遇”。也因此,无论同辈还是晚辈,大家都开口闭口叫他“蝉爷”(他的网名叫“蝉亦戈”)。

叶澍的寓言,倘从数量而言算不上多,也就三百篇左右。但好作品从来都是以质而不是以量取胜的。在我看来,叶澍就是一位以质取胜的寓言作家。

由于文体的限制,寓言的篇幅通常都比较短小。要在短小的篇幅中巧妙展示作品的寓意及其文学影响,老实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谈及寓言的现状:“虽好却小,虽小却好。”我们既不用夸大寓言的作用,但也不可轻看寓言的艺术魅力。“小”是寓言这一文体的基本特点,但“好”则各有各的不同。

叶澍的寓言大多是对人类自身痼疾的影射、嘲讽和劝诫,创作灵感和冲动多来自现实生活。他将现实生活的回馈提炼、提升至一种高度,进而以类隐喻完成作品的艺术批判和揶揄。《量布裁衣》乍一看不可思议,与成语“量体裁衣”完全是两码子事。其实不然。成语“量体裁衣”本意是指应该按照实际情况处理事情,可现实生活中偏偏有人片面教条理解,只专注机械“量体”而不考虑有多少布来“裁衣”。叶澍的“量布裁衣”,看似本末倒置,但内里的精神恰恰是按照实际情况办事。师兄按照“量体裁衣”的“师训”办,到最后那点布料根本无法成衣;而师弟根据布料的多少来裁衣,交出了一件合格的马甲。这是生活的辩证法,是真正的实事求是。《“马上” 小猴》则是另一番景观。生活中,“马上”是儿童的口头禅。总是“马上”,却总是拖拖拉拉按兵不动。这几乎是儿童的通病,也可说是顽症。欲医治这个顽症,没点绝招还真不行。作者的招数说简单也很简单,既然小猴总是“马上”,那干脆让猴妈妈也来个“马上”。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法。美丽的蝴蝶从小猴眼前飞过,小猴央求妈妈帮他捉,妈妈说“马上”,可是手也没抬。小猴被刺猬扎了,央求妈妈赶走刺猬,妈妈说“马上”,可一动也不动。“说也奇怪,小猴的‘口头禅’――‘马上’,从此,再也没有听他说过。”叶澍这一招还真灵。只有真正懂儿童心理的人才知道如何对症下药。

也正是因为质量上乘,他的寓言被广为引用,还被选入各类大中小学课本和教材。

叶澍在创作了一批数百字篇幅的“常规”寓言的同时,还特意创作了若干篇幅更短,仅百十来字的寓言,他称之为“贝壳寓言”。这一写作实践,充分表明他不满足于现状、创新求变的艺术企图心。甚合我意。与他一样,我也创作了若干篇幅更短、仅一行的寓言作品。我一直认为,篇幅短小固然是一种限制,但何尝又不是作者展示自身艺术才情的法器。任何创新都是在不可能中获得可能、在既有中获得突破的。没有创新,寓言不可能向前发展。当然,寓言的创新是多方面的。他的“贝壳寓言”显然是一种卓有成效的尝试。

呈献在读者面前的这本《贝壳寓言精选》,即是叶澍精心创作的超短寓言作品。读者尽可以从中见识作者的机智、幽默和才情。

叶澍年长我十余岁,但玩起电脑来溜溜转。不说和年龄想近的人比,就是搁年轻人一块,他也是一把好手。电脑的各种功能弄得门儿清,三不五时挑几款介绍给同好。他退休后常泡在网上,满世界转悠,每有奇文妙文发现总不忘转我一同分享。前不久他的身体出了些状况,入院治疗了好一阵子。朋友们都很着急和记挂,他自己倒是看得很开,依旧豁达乐观。他说,病来了躲不掉,但也不能被吓倒。也许正是他的这份豁达和乐观,反而把病魔吓跑了吧。最近他跟我说,现在的身体状况比以前好多了,正在渐渐康复中。他电话里的声音,中气十足,与往日几无二致。我听后很是欣慰。

一个喜欢用寓言观照生活的人,生活必定也会回馈他美好寓意。

叶澍兄,为了我们喜爱的寓言,一起加油!

2014年2月15日

杭州青春坊

后记

有关《贝壳寓言》(贵州人民出版社1998年出版),我在初版《后记》和《〈贝壳寓言〉及其它》一文中基本已说完,所以也就不准备画蛇添足再说什么。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今日电告《贝壳寓言精选》即将付印,希望我补写一篇《后记》,恭敬不如从命。

寓言,是我文学创作中的最爱。虽然它只占我写下各类文字中较小的一部分,但花费的精力却是最多的。我喜欢它的“深刻”,更喜欢它的“浅出”;喜欢它的“含蓄”,更喜欢它的“鲜明”;喜欢它的“故事”,更喜欢它的“寓意”;喜欢它的“博大”,更喜欢它的“短小”。从1976年我发表第一篇寓言算起,时间是不短了,但作品却不多,总共不足三百篇,平均每年写的还不到十篇,可见我的懒散。聊以自慰的是,我的少量作品,过了几十年现在还“活着”,这也就没枉费我此生对寓言文学的钟爱。

“贝壳寓言”是我1985至1995年间饭后茶余有感而发撰写的小寓言,最短的不足十字,最初发表于各地报刊上,后集成一册。 没想到出版后反响热烈,转载不断,互联网上的转发更是成千上万。內地和台湾的不少大中小学把它用着语文试题、作文题。意外的是杂文界等还将它视为一种创新,收入了“年选佳作”、“必读书选”等。不少读者来函购书,而初版一万多册早就销售一空,连原出版社也无存书,这让我萌发了再版的念头。

然而,当今出版界的现状,让我担心,这书能畅销吗?亏本的书可是没人愿出的。实力雄厚,发行量屡居全国第一的浙少社友人知道了我的想法,当即表示愿意重新编辑出版《贝壳寓言精选》,并称会出全彩本,精心插画。

如此好意,怎可怠慢,于是我重新反复阅看了我所有的“贝壳”,并做了必要的删改,补充新作。初版的《贝壳寓言》共107篇,真正的“贝壳”只有80多篇。新版《贝壳寓言精选》删去非纯“贝壳”的或反响一般的36篇,保留71篇。新增34篇,共105篇。第一部份“动物心态”(71则,读者:偏青年文学爱好者、教师);第二部份“思海泛波”(34则,读者:偏中小学生)。今后望所有转载、引用均以此书为准。

在编选过程中,浙少社副总编、编审孙建江先生非常关心,提出了不少中肯的建议,并为本书作序;文艺编辑室王宜清主任、责编王漪女士十分尽心,不厌其烦与我保持着联系沟通;还有至今尚不认识的插图的画家、美编,他们的劳动,为拙著增添了光彩。在此,一并深致谢意!

最应感谢的是喜爱我这些“贝壳”的读者们!我不把你们视为“上帝”,而是知心的朋友!

叶澍

2014年7月3日于“中国凉都”贵阳

[信息来源:中国寓言网    作者:孙建江]
发布时间:2014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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