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和诗歌

波德莱尔曾说:“如果诗人追求一种道德目的,他就减弱了诗歌的力量……诗歌不能等同于科学和道德,否则,诗歌就会衰退和死亡。”

这话也许挺对。据说,波先生的宏论曾使诗学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梦幻般的魔力,点燃了中国现代诗人那渴慕突破“载道”诗学观念的思想的火花,激发了他们构建现代诗学观念的生命激情,他们陶醉于对波德莱尔等人描绘的纯诗歌的那种自由、独立的梦幻般的图景的想象之中,如同在漫漫的黑暗的煎熬中,终于盼到了希望的曙光。

这是“物极必反”的“道理”。可是,又走到另一个极端。

说得好听,事实又如何?不要“载道”,只要“火花”,现实吗?

真存在“纯诗歌”吗?

科学家说,即使在真空中还存在一种目前弄不明白的“势能”,哈哈,诗人比科学家强,可以“无厘头”,可以“大胆想象”啊!可以拉着自己的头发飞到宇宙中去,就像鲁迅先生热情“赞美”的那样!

“诗歌不能等同于科学和道德。”这话是对的。但是,这并不能说,诗歌不要道德。

波德莱尔的《恶之花》,散发出怪异的味道,有些人喜欢,其实,他的诗歌也是在表现一种道德,一部分人的道德,表面上没有刻意追求的道德,实际上是在妓院里酒醉金迷的波德莱尔的道德。不是吗? 没有那种“上流社会”的道德,会有波德莱尔的诗歌?

按着波先生和他的“学生们”的说法,我们大胆地延伸一下:寓言也可以不追求道德目的,创作“纯粹的寓言”。甚至,可以延伸到哲学上,弄出一个“纯粹的哲学”。

可是,到哪里去找这些纯粹的“东西”呢?

纯粹的诗歌,纯粹的寓言和纯粹的哲学在什么地方呢?

希腊哲学家柏拉图说得明白,哲学从开始就把政治上的需求放在第一位。没有自以为清高的象牙之塔呀!

当然,诗歌也好,寓言也好,不能等同于科学和道德。否则,就会衰退和死亡。这话有道理,同时,这也是大实话、大废话。但是,这仅仅是事情的一面。另一方面,如果,诗歌和寓言离开了科学和道德还能生存吗?诗歌和寓言没有目的,没有理想,没有倾向,可能吗?《恶之花》本身就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道德,自己的倾向。不是吗?

纯粹的诗歌,不依附道德和政治的诗歌,是不存在的。退一步说,即使存在,也只能在一个短短的历史瞬间,或者,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在几个人的小小圈子里,在什么协会和俱乐部里。这种如同梦呓的东西,能活多久?谁能说得准呢?纯粹的寓言,大概,更不容易存活吧?

自然,在人类的历史上也有用政治口号和道德说教替代诗歌的时候。这是事实。这也不可否认。回头看,这些“诗歌”全成了历史垃圾,落满了灰尘,只有文学史家还在关注它们。

谈到诗歌和道德,我不能不想起唐代大诗人李贺。他的诗歌诡秘瑰丽,魔力四射,极有创造力,至今,仍然闪着不灭的光芒。他的诗歌最富有哲理,也最像寓言,那种超现实的幻想无人能够企及。他的诗歌追求和体现出诗人自己的生命个体,充满着闪光的人性,并对年轻人和后来者寄于极大的希望。“少年心事当拏云”。同时,对藩镇割据和分裂,对朝廷的腐败糜烂,贪赃枉法,横征暴敛,他敢于直指达官贵人,甚至皇帝。“武帝爱神仙,烧金得紫烟。厩中皆肉马,不解上青天。”在他的诗歌的创作中,充分体现出自己的人格魅力和道德水准。我看,正是李贺注重了道德,他的诗歌才有了跨越历史的伟大力量和艺术魅力。

如今,一些人对外国文学的“新理论”,譬如,波德莱尔的“诗论”,耳熟能详,津津乐道。对不起,对中国古人的“诗论”却知之甚少,譬如,不了解李贺,甚至,没有读过或者读不懂李贺的诗歌。为什么?

我认为,这不是这些人个人的过错。“五四运动”的“造山运动”制造了中华文化生态的断层,加之教育的疏忽和“文革”的“打砸抢”、“扫四旧”,道德被扭曲了,粉碎了,在一片“道德空白”之后,社会环境对“新潮”和“现代”盲目的吹捧,使得一般孩子看不懂的“文言古文”渐渐走远,一个民族开始遗失自己的根。如今,想到继承,虽然大有希望,但,困难重重和需要时间。一代人有意或者无意打碎了历史的链条,现在想接起来不知需要多少眼泪!我想,如果那些留洋的“学者”,从小就熟读李贺,他们绝对不会在西方所谓现代诗歌面前跪下,而会自豪地说:“你们的诗歌写得可以,很有一点味道,不过,和李贺的诗歌比,你们还欠点火候!”

我信马由缰,写到这里,也该收笔。 我想要说的是:

纯粹的寓言、纯粹的诗歌和纯粹的哲学,都行不通。

[信息来源:中国寓言网    作者:吴广孝]
发布时间:2015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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